写在前面
PRELUDE
这期节目,是两位三十岁女性的漫谈。没想到的是,谈论的过程中,走走和琦殿觉得彼此都还是一个小孩。于是在临近三十岁和度过三十岁的两人,谈论起了一个非常本质的问题,对自己又发出了疑问:“哪一个我才是真的我?”“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?”
她们一起回到过去,在不同的童年、学习生涯、家庭中,寻找出了一些蛛丝马迹,夹带着难以名状的伤痕和泪水,进行剖析,相互解惑,坦诚到在某个时刻,我甚至听到了隐隐的鼻酸,微微的哽咽。
这是一场冒着流泪风险的对谈。
她们渴望爱、渴望与世界产生真实的链接,渴望被听到、被满足……不也正是我们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渴望吗?本篇文字稿的校对过程中,甚至听到了走走对侯麦的作品《绿光》诚挚的分享:我在那一刻看到了这一束绿光给你的心带来的振奋。
在探讨“我是谁”“我要什么”的过程中,她们不可避免地谈论起了自由、爱情和孤独。一个时时在谈论爱情的人拥有怎样的爱情?自由实现之后,人要做些什么呢?
这些问题,我想不该是此刻想明白了,未来就没有困惑、不会出现的问题。因为关于“我是谁”“我是怎样的”,是一辈子的问题,每个人都在持续地探索。
在我看来,不管是撒娇,还是给世界表演节目,她们都是对世界抱有期待的人,如本期的主题一样:我对这世界款款情深。我也非常希望,世界也能给她们深情的回馈。
浪漫女孩联合策划
邱不凉”
GENTLEAND
「晚期浪漫」播客文字稿
LONG
01
你拥有了自由,那自由以后呢?
琦殿:我并不想告诉别人说我是在网上写微博然后赚钱的人,我不想跟人家说是这种工作,其实我也不觉得这是我的工作,别人有时候问我有什么工作,我说我没有工作,我就是在那里写点什么东西,钱就从天上掉下来。我知道它是对我过去的一些才华的鼓励,然后我正好有运气走到了这个地方,我不想承认这是事实。而且我也必须要承认,是我没有去迎上,我没有给自己更艰苦的挑战,我没有,我之前的工作在人事、在一些斗争里面,我觉得我太累了,正好有可以舒服赚钱的机会,我就下来了,但是我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。
走走:当时你选择去重新上学,也是因为(这个原因吗?)
琦殿:对,我是想逃掉,加上我的小猫去世了,我觉得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,但当时我不允许自己跟自己说是“逃”,我说我是要去追寻一个新的东西,我是要去走一个更大的台阶,但其实内心觉得,可能应该是在逃,这么多年,感觉在到处逃。
走走:因为很多人会有一些规划,比如说我去读个书,要刷一个履历,而且很多人在这个时候可能会选择读那种非常短期的,但你几乎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去读语言读一年的人。其实当时我大概了解你的状态,你是想去生活呀。
琦殿:对,其实我就是想去生活一年,去上学,去认识一些人,有一些交流,我觉得蛮好的。
走走:其实我觉得我能理解你的孤独,是因为可能你做到了我们大多数人想去得到的那种自由,但很少人去想,那自由以后呢?
琦殿:对,很多人说,比如说30岁赚够钱就退休,以前大家都会觉得这种生活是非常好的,接下来你干什么呢?我也想有一个目标去完成它,但我热爱的是什么呢?我只是有一些东西,有一些天赋,有一些运气,有一些小聪明,我热爱它吗?我愿意为它吃苦吗?我愿意接受我吃了苦之后可能得不到回报、然后发现我吃了苦之后我还是不如别人的这么一个东西吗?我觉得我很难去接受这种事实。所以我感觉我是在放任我自己,但是现在觉得这种放任是越来越不可以的。
走走:为什么?
琦殿:就像一个蒲公英,你永远在天上飞,但是雨过来了你就死了,风过来了你就不见了。你的喜怒哀乐是跟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连接的,你觉得你自己是个仙子,但其实不是,你就是一个特别渴望被爱、被关照,会有人问你吃没吃饭,你死了会有人开你家门,然后发现你有你的实体的这种人。对,就还是这种人,是个大俗人。我觉得我之前特别刻意地去逃离这些东西,是因为我太想要它们了,我又不敢去伸手说我真的想要,然后我就跑了。
走走:但很难得的是,我觉得你一直是一个可以拥有情绪自由的人。
琦殿:你有什么情绪是不自由的呢?
走走:我前两天和另外一个做编剧的朋友聊天的时候,她说她特别讨厌情绪管理这个词,我非常理解她。当时我刚来上海的时候有相当长一段时间,我没法接受这个城市的文化,就是因为它太克制了,但是后来当我渐渐认识这个城市以后,我理解它为什么是这个样子,我接受它,我也接受了这个城市对我的驯化。可是我特别的理解,尤其可能因为是一个编剧,或者你是一个写字的人,靠写字为生的人,情绪自由太重要了,有很多上班的人不拥有这种情绪自由啊。
琦殿:我不知道。
走走:对,不拥有这种情绪自由,比如说你遭遇了不公平的对待,或者你们的某种沟通不畅,或者工作带来的一切负面的东西,你仍然要很克制,你不能在公众场合或者跟你的上司,把这个所谓的你的情绪展露出来。我记得非常清楚,年的时候我有一份工作,我就记得当时可能有一些不愉快,然后我就发了一个朋友圈,我的上司就给我发私信说你为什么要把你的情绪暴露给别人呢,你是在增加别人对你的谈资。我当时还是学生心态,我觉得就要把我的这些情绪都隐藏起来,那它久而久之是没有出口的。但是那时候我会觉得是我不够成熟,我没有办法合理地消化这种情绪。可是当我后来慢慢的自己也成为半个创作者的时候,我会觉得非常委屈,我相信大多数人就算不做文字工作,也一定有很多这种委屈的时刻,但有太多人他没有机会去说的,因为说了能怎么办呢,你无法去改变,我明天仍然要去上班,或我仍然要去过昨天差不多的生活,你没有办法改变。
琦殿:情绪自由,对我承认,就像我的朋友也会说,那些英国的朋友也会说,说你能够抒发你的感情并以此为生,他们觉得这是非常可贵的一件事情,但第一个是,我觉得我也会因此失去一些。就是好像我是在一片野地里面大声喊,但是情绪的不自由是因为你跟别人有碰撞,那我的大声喊又有谁能跟我进行互动呢,我怎么能触碰到别人的边界呢?这种自由对我来说有的时候是毫无意义的。
走走:我特别明白,你这么说一直会让我就是想起侯麦,我觉得他理解大多数人是站在一个什么样的基础上呢,其实就是你跟我谈论的这些,你仔细想,他所有的主人公都是在寻找连接,都是想跟这个世界产生一点交集。
我记得好像是《绿光》,女孩从头到尾都是去找一个她想去度假的地方,到这儿也不行,到那儿也不行,电影里面全是她四处在找这个地方。到最后,她特别失望,在电影都快结束了,她在车站遇到了一个陌生人,大家都觉得是不是有一个艳遇,她就跟着他到了一个地方,跟他坐这个车,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,然后好像在想终于可以度假了,结果就对男生似乎怀有一些期待,后来发现到了那之后好像对这个男生也很失望,你就觉得,天呐,我这整部电影都是在跟随着女主在不停的失望,对地点的失望、对朋友聚会各种无法融入的失望,其实那个时候是你没有和这个世界产生交集的能力。到最后是她在这个地方百无聊赖,非常的失望,准备离去的时候,她自己在海边走,然后就遇到了两个老人在那里谈论一本书,那个书就是在讨论太阳最后落下去的时候那束光是什么颜色的,似乎是这样,她就刚好坐在那里,太阳真的在一点点落下,然后刚好落下去那一刻,就是绿光,然后影片在这里结束了。
电影《绿光》剧照
我觉得他厉害的点是,你真的能跟着主人公感受到她的心情,我在那一刻看到了这一束绿光给你的心带来的振奋。你不要失望啊,你去了那么多的地方,你见了那么多的人,你对一些爱情或陌生人怀抱的期待都会落空,然后有一个东西是恒久存在的,然后他告诉你,这个世界有一个客观的存在是在的,我觉得好了不起啊。
全片我都能感受到,其实不止,我后来发现他所有的主人公都那么孤独,但所有的主人公看起来都很自由。很多人都觉得我前面要思考的问题是我如何自由,但很少人去